《自我與社會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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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不喜歡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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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提供/123RF

公民社會研究的課堂上,我跟同學談到「情緒社會學」,簡單說,就是認為:情緒不是單純由個人主觀判斷或自由抉擇,而是會夾雜社會大眾對某些事物的客觀期待,為了讓自己不被排擠,或是讓自己被排擠的困境得到自圓其說的理由,而被動選擇某些大家可接受的情緒表達方式。就像大家在路上看見街友的情緒一樣。

(一)為何看見貧窮或流浪者令人難堪或尷尬?

「貧窮」或「流浪者」讓「人」尷尬或難堪的原因很多。對流浪者來說,讓自己毫無遮蔽地被身旁川流不息的路人觀看,彷彿就是赤身露體地被放在公開場合一樣,令人難堪且沒安全感。再加上大家對「流浪者」總是賦予懶惰、暴力和自作自受等極度負面的標籤,更使得當事人覺得不斷被往來的人群一次又一次的咒罵、貶低,進而深化這股難堪情緒。此時,流浪者只得拿主流價值來自圓其說被排擠的理由。

對路人來說,除了不瞭解流浪背後真實原因,以致擔心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也會落入這樣處境的焦慮,或是害怕流浪者不受社會規範約束地突然攻擊自己;在公共場合看到自己本該在私人房間進行的生理需求滿足行為(如睡眠、盥洗、更衣等等),相信也是令大眾尷尬的重要原因。在這裡,一般大眾是拿主流價值把自己區隔出來,以免自己陷入污名的灰色地帶。

(二)難堪或尷尬情緒產生的參照標準是什麼?

所以大家不喜歡貧窮或流浪,除了物質資源匱乏或不便,背後還隱含著強大令人焦慮、恐懼、難堪與尷尬的「道德意涵」。特別是教育過程中,我們經常被告知「不努力才會失敗」或「貧窮一定是懶惰」等個人式歸因的價值觀,更可能深化我們對貧窮或流浪的嫌惡和恐懼。

於是,只要我們沒有落入貧窮或流浪,就容易站在「高」的相對位置,慶幸當下被觀看或嫌惡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相對而言,因疾病、中年失業、親人關係失和、經商失敗、人格特質弱點等等諸多複雜原因落入貧窮或流浪處境的人,也經常(雖不是完全)拿著這套標準來看待自己,甚至歧視與自己同樣處境的弱勢者。

簡言之,嫌惡或恐懼貧窮是一種「結構性情緒關係」,用更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一套「劇本」。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經濟處境對號入座,習以為常地根據社會期待的劇本角色內容,扮演好那個「優勢者(觀看者)」或「流浪者(被觀看者)」,並且「很敬業」地延伸出每個角色該有的情緒反應,好讓這個貧富貴賤的劇本能代代相傳。

(三)面對貧窮與流浪的相應情緒可以改變嗎?

這種對號入座的情緒劇本雖然根深蒂固,卻非毫無改變可能;就像歷史上很多禁錮人身心的生活方式,還是可能藉由新一代人的「觀點轉化」及其延伸出來的「新生活習慣」,慢慢累積成「新的生活情緒劇本」。簡單說,我們有可能創造一套看見貧窮與流浪時,不再焦慮、恐懼、難堪與尷尬的人際互動模式。

至於達成目標的方法很多,根據「新的價值觀」訂定一套社會福利或人權制度,給予弱勢者法定尊嚴或生活物資是一個重要途徑。但就像交通安全規則如果沒有用路人共同遵守,也會形同虛設一樣;這套「新的生活情緒劇本」倘若無人認同,還是無法「從根翻轉」(這才是「激進」或「基進」的本質)長期以來存在人類社會的「貧窮的道德恐懼」。

唯有勇敢跨越自己差異相逢的恐懼,才可能讓積壓在心裡許久,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是否也可能落入貧窮或流浪的焦慮,以及生活世界裡僵化的貧窮情緒慢慢舒緩。正義的社會福利制度固然重要,「心的習性」也是操作這套制度時所不可或缺的動力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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