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急澗山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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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復式正義在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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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不少韓國人的眼中,教會跟社會漸行漸遠,甚至一想到大教會,就會聯想到財團和權力。然而,仍有一群人為著和好與和平的信息而努力著。這群韓國教會中的和平使者,讓我們看見教會回應社會、扮演和好職分的可能性。

在永的故事

初識韓國友人李在永,是在二○一八年五月底的東北亞基督徒和好論壇(The Christian Forum for Reconciliation in Northeast Asia)[1]。對於他談起自己為何投身於「和好與和平」一事,有著十分深刻的印象。

「空氣都凝結住了,只有飛鳥自由地穿梭在壕溝的上空。」回想起那一天,他說道。

在永二十二歲那年加入海軍陸戰隊,服役二十六個月,這是所有南韓年輕人必須接受的兵役。他任職期間,北韓第一任領導人金日成逝世,整個朝鮮半島的命運,突然陷入極大的不確定中,戰爭一觸即發。

「壕溝中間有一條河,是兩韓邊境的分界河。河不大,不到幾分鐘就可以穿越,只不過河岸兩方的人們,看不到彼此的臉龐,只能看見對峙著自己的無數槍口,讓這幾分鐘的距離,變成像幾世紀似的。」

在永在邊境的壕溝中度過整整七天,他的任務是射擊任何試圖越過壕溝的人。沒有人敢穿越壕溝,只有飛鳥在小河的上空往返盤旋。

「沉靜的壕溝,沉默的我,天天看著那些飛鳥,也陷入了極大的沉思。」

「這些人在做什麼啊?」他開始想像,那些飛鳥從空中俯視這兩群人的時候,牠們會說什麼。

「或許,上帝俯視我們的時候,也會跟鳥兒發出一樣的疑惑?我所創造的人,你們在做什麼啊?」

那一週內,在軍事重地,他開始意識到,真正的和平只能通過非軍事方式才能實現─沒有人可以通過「將槍對準他人的頭部」來實現和平。

服兵役後不久,在永移居北美,在門諾會大學學習基督教和平主義,以及如何實踐和平的概念。透過門諾會中央委員會(Mennonite Central Committee)的和平獎學金,他加入了夏季和平研究所(Summer Peace Institute),在那裡他體驗到如何創建和平的培訓方式。接下來,他在東門諾大學(East Mennonite University)的司法與建設和平中心完成「衝突轉化」(Conflict Transformation)的碩士學位。

Peace Building Community的故事

二○一六年完工的Peace Building(見下圖),位於南韓首爾市外的京畿道(경기도)。其名稱具有雙關意涵:它是一棟跟和平有關的建築物(在此的building是名詞),也參與在和平的建設裡(此時building變為動詞)。

Peace Building是在永傳遞「和好/和平」理念的具體呈現之一。在這棟建築裡有辦公室、教室、住宿空間、咖啡廳和教會場地。這棟樓是他們一起蓋的,在永說,建造和平似乎也跟蓋房子一樣,必須從基礎開始向上建造,也必須有一群團隊協力合作,因為這是一個人所無法完成的。

在永一家六口住在Peace Building裡,同住的還有另外十人,一起工作的則有二十人。他們就像是一起生活、工作的家人。

「這麼多人住在一起,衝突是必然的,每天都有磨擦,早知道就不要住在一起……」在永開玩笑地說。

接著他又笑笑地說:「每天也都在學習饒恕。」

Peace Building Community主要由三個部份所組成:韓國和平學院(Korea Peace Institute,簡稱KOPI)、東北亞地區和平教育機構(Northeast Asia Regional Peacebuilding Institute,簡稱NARPI)和韓國修復式正義協會(Korea Association for Restorative Justice)。他們在韓國推廣修復式正義,對象高括學校老師、法官、警察、少年保護所、學生等等。二○一一年起,他們暑假在東北亞各地舉辦為期兩週的和好訓練,每年到不同國家,像台灣金山、南韓濟洲島、日本沖繩、中國南京等等。除了國際交流及訓練,他們也在南韓舉辦青少年營會,教導學生關於修復式正義的概念和實作。

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

一談到修復式正義,有些人會聯想到台灣的二二八事件。不過,Peace Building Community在韓國所推動的修復式正義,將重點放在促進受害者和加害者之間的「對話」。一開始,他們針對少年事件進行對話的操作。首爾警局、首爾家庭法院和少年保護機關,將這些案件轉到執行修復式正義的人員,讓受害者和加害者的雙方,連同引導員,坐下來對話。二○一九年台劇《我們與惡的距離》最後一集,就有一段類似的情節。

透過對話,最主要希望能夠直接處理雙方的敏感問題,進而達成最佳的和解方案,好讓雙方的需要得到滿足。修復式正義的引導員,相當注重雙方的互動過程,甚至多過結果如何。二○一○年後,首爾家庭法院指派修復式正義的引導員和刑事調解員,要他們更廣泛地應用在少年案件的處理上。隨著轉介的案例愈來愈多,效果日漸顯著,其他地區的法院開始採用同樣的方式,甚至到最後幾乎全韓國的家庭法院都採用類似模式。後來,有些調解員接受來自學校和地方單位的轉介名單,讓修復式正義的概念,開始進入學校現場。

二○一九年,修復式正義的對話方式進入警界。大首爾地區警政署選出十五個警局,讓他們可以轉介個案進行修復式正義的對話調解。在六個月中總共轉介了九十個案例。根據調查,94%的案例表達對於結果十分滿意,而且對警察角色的正向認知也獲得提升。

基督信仰與社會

開車在南韓的高架橋上,看到的不是寺廟,而是教堂屋頂上的十字架。韓國的基督徒友人感嘆地說:「基督徒在南韓有一定人數的占比,[2] 但在許多人的眼中,教會跟社會的距離遙遠,而且一想到大教會,就會聯想到財團和權力。」然而,在這樣的感嘆聲裡,仍有一小群人為著和好與和平的信息而努力著。

「我希望看到東北亞是一個非暴力的地區,大家彼此合作,並且享有永續之和平。」在永在NARPI的官網上是這麼說的。

以前的我若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以為是哪位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又在發夢,烏托邦之類的夢。看著民族主義的抬頭,威權國家的互鬥,新冠疫情的擴散,讓這夢顯得更加不切實際。

「是不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把基督信仰縮減成個人得救的好消息?至少讓這信仰還存有那麼一點價值和意義……。」

我害怕繼續想下去,而先知以賽亞亦阻止我這樣的縮減:

看哪!我造新天新地;從前的事不再被記念,也不再追想。你們當因我所造的永遠歡喜快樂;因我造耶路撒冷為人所喜,造其中的居民為人所樂。我必因耶路撒冷歡喜,因我的百姓快樂;其中必不再聽見哭泣的聲音和哀號的聲音。……豺狼必與羊羔同食;獅子必吃草與牛一樣;塵土必作蛇的食物。在我聖山的遍處,這一切都不傷人,不害物。這是耶和華說的。(賽六十五17~19、25)

當年的以賽亞在經歷「烏西雅、約坦、亞哈斯、希西家」四王期間的外交與內政之亂時,仍懷有新天新地的盼望。

「身為耶穌基督的門徒,我們希望能夠為這世界代求,正如耶穌在神人之間成為中保,而我們只能盡力去完成和好的職分。」在永跟我分享。

他必定知道他那樣的願景無法憑人手達成,但我相信在永現在所努力的一切,雖然不會在現世裡完全實現,卻都將存留在未來的和平天國裡—

到那日,神要擦去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啟二十一4)

附註

1. 該論壇是由美國杜克神學院和好中心(Duke Divinity School Center for Reconciliation)聯合提倡和平主義的門諾會(Mennonite Central Committee)等共同發起,希望能在東北亞地區展開和好的事工。與會者來自韓國、日本、台灣、香港、中國大陸和美國。更多資料可參考:https://neareconciliation.com/。

2. 根據維基百科,南韓在二○一五年官方人口統計呈現56.1%的韓國人並無任何宗教信仰,19.7%信奉基督教(新教),15.5%信奉佛教,7.9%信奉天主教。

本專欄與《校園出版社《書饗》校園雜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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