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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晚餐為誰而設?從巴黎奧運開幕《諸神的盛宴》風波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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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晚餐》( The Last Supper ),麥可·達馬斯基諾斯(Michael Damaskinos),1591年。(圖片來源/WIKIMEDIA


巴黎奧運開幕一段由變裝皇后、跨性別模特兒、裸體歌手等人演出的橋段,因酷似達文西知名畫作《最後的晚餐》的場景,引發各界批判。雖然開幕式藝術總監事後澄清所呈現的是奧林帕斯山「眾神的盛宴」[1],但網路上正反立場的討論迄今仍未停歇。

一直以來「言論自由」與「宗教信仰」的衝突就是一個不容易簡單判斷的問題,我也不認為只要涉及宗教題材就必然是對宗教的攻擊。

1989年國立藝術學院原訂在基隆市立文化中心的年度公演上演的崑劇經典劇目《思凡》,就曾遭部分佛教界人士以「醜化尼師、損害佛門形象」為由強力抗議,甚至威脅要動員五千名教徒上街遊行,最後藝術學院被迫「自願」放棄原本「尼師」的角色並刪去節目單上「思凡」的說明[2]。

希臘作家卡山札基(Nikos Kazantzakis,1883-1957)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基督的最後誘惑》在1988年上映時,也因為情節偏離了福音書的耶穌形象且描寫基督想像自己從事性活動而受到誘惑,引起部分基督教團體的憤怒。

其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崑曲《思凡》「從今去把鐘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年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這唱詞的用意是要詆毀出家的尼姑;也不是所有基督徒都認為《基督的最後誘惑》所虛構的電影情節就足以動搖或褻瀆耶穌的神聖形象。

不過,針對宗教教義或信仰實踐的嘲諷或攻擊,確實隨處可見。此次奧運開幕式演出遭抗議後,巴黎奧運組委會要出面強調「我們從來就沒有意圖要對任何宗教團體表示不尊重」,也表示主辦單位意識到對宗教信仰的「輕蔑或冒犯」是不對的。

不論巴黎奧運開幕式這段演出是否真為奧林帕斯山「眾神的盛宴」或來自荷蘭畫家Jan Harmensz van Bijlert在1635-1640年期間所畫的「眾神宴」,以開幕式藝術總監的博學多聞不會不知道這樣的畫面很可能讓普羅大眾聯想到達文西的經典畫作《最後的晚餐》。

如果創作者「沒有意識到」因為場景「神似」所可能引發的風波,那是「蠢」。如果「明知」且「自始有意利用」這種「曖昧」與「含混」,那是「壞」。

雖然創作者一開始就不諱言有意藉此「展示法國的多樣性」,認同這一套「多元性別」價值的人或許也會大讚「法國又要驕傲一百年」。但利用國際賽事宣揚特定的意識形態是一回事,刻意挑選一個經典的「宗教符號」來「宣傳自己的理念」則是另一回事。

我承認不是所有基督徒都會反對LGBTQ人士在類似「最後晚餐」的場景表演,事實上某些自由派基督徒反倒認為耶穌擁抱的就是這些人。

但這畢竟不是所有基督徒對「最後晚餐」的想像,奧運開幕式創作者即使身為文化菁英又掌握導演權力,仍不代表其有資格替所有基督徒代言,並透過奧運開幕的全球直播向全世界的人定義基督徒的聖餐「應該是甚麼模樣?」。

也因此,奧運創作者如果一開始就意識到這畫面可能會被多數觀眾解讀為《最後的晚餐》,事後卻以靈感來自奧林帕斯山「眾神的盛宴」(我沒有排除這種可能性)來卸責,這是不老實。

不論在法國或台灣,認同多元性別理念的人早就已經取得法律、教育、文化、藝術、職場上的「全面勝利」,倒是因信仰緣故堅持良心自由的人不時要受到「取消文化」或「反歧視訴訟」的威脅。

佔盡優勢地位,卻仍要選擇一個可能被外界認知為基督宗教最神聖的聖禮之一的場景來「置入」非屬該宗教儀式或被部分虔誠信徒認為嚴重扞格的「多元性別元素」,無非是一種「宣示主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心態,也很難說沒有冒犯宗教的嫌疑。

回到引起爭議的「最後晚餐」,重點不在對達文西畫作的二創,而在這畫面所象徵耶穌受難的歷史時刻與今日基督徒的聖餐。因此,「最後晚餐」是為誰而設?,值得基督徒再次思考。

有人認為基督徒不要一直「畫界線」,有人說「耶穌是會跟稅吏、妓女、罪人同席的」,有人則指出賣主的猶大就在最後晚餐上。

但我們不要忘記,「最後晚餐」其實是來自以色列人出埃及前那一夜,神吩咐他們「把羊羔宰了。各家要取點血,塗在吃羊羔的房屋左右的門框上和門楣上。當夜要吃羊羔的肉;用火烤了,與無酵餅和苦菜同吃」(出十二6-8)。

因此,「最後晚餐」不是奧林帕斯山「眾神的盛宴」,而是神拯救百姓的「一頓飯」。凡「憑信心」宰了羊羔、塗在門框與門楣的,滅命天使就「越過」。神吩咐「你們要紀念這日」(出十二14),就是要百姓與他們的孩子記得神如何拯救了他們。

從某角度看「以色列選民」就是從「最後晚餐」誕生的,因為神藉這餐飯把他們「從埃及救出來」。這是為什麼「外邦人都不可吃這羊羔」,除非他「受了割禮」才「容他前來遵守」(出十二43、48)。

不論是仿效達文西名畫《 最後的晚餐》,或根據學者考證的「在墊子上席地而坐」,即使百分之百復刻逾越節的每一個細節,若少了對拯救羊羔的倚靠與被贖子民的身分,那就只是一場世俗的餐會,與「最後晚餐」無關。

問題來了,誰有資格吃這晚餐?不是完全沒有罪的人才能吃,因為沒有人是完全的。但我們仍應省察自己是否真願意藉這晚餐與基督連結。

若我仍「貪戀埃及」、「不肯悔改」一如猶大(雖然多數學者認為主「設立聖餐」時他已經離開)[3],則我「不該靠近聖餐的桌子」,因為即使吃了,十字架上那被宰羊羔的恩典仍於我無益,因我不是憑信心領受的。

也因此「那些生活放縱與自己跟隨基督的說法相矛盾的人不應領主餐」,但「對那些真正相信基督並且與罪爭戰的人,主餐應該堅固而非嚇跑他們」[4]。

結論就是,不論創作者有意或無意,我都不認同巴黎奧運開幕式所設計的這一橋段,基督徒為此感到不舒服也是合理的。

但我們不必氣噗噗,或如當年佛教界杯葛《思凡》那樣到處施壓。畢竟世人在被恩典觸摸到之前,不論以性別認同或其他的事物來取代神,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真正該反省的是,當我們藉著聖餐「吃喝基督」時,有沒有讓基督聖潔的生命成為我的生命?因為,「吃喝基督」卻沒有「活出基督」,對基督褻瀆的罪過,絕不亞於那些因蒙昧無知而褻瀆主的人!




[1] 〈冒犯宗教或多元包容?巴黎奧運開幕式演出的「褻瀆基督」風波〉,轉角國際,2024-07-29: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8126102

[2] 釋傳法&釋性廣,〈社運浪潮中之護教運動:以中國佛教會護法組為探討核心〉,玄奘佛學研究第十一期,2009年3月,頁67-70。

[3] Monica Augustine Chen,〈最後晚餐上猶大有沒有和其他門徒同領聖餐?兼談「與罪人同吃的晚餐」〉:https://reurl.cc/Nlj1mk

[4] 鮑比•杰米森(Bobby Jamieson),《認識主餐》,九標誌中文,2016,頁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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